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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本地找辩护律师

郑州本地找辩护律师(郑州刑事案辩护律师)

admin admin 发表于2023-10-18 09:00:11 浏览168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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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策非虚构奖获奖作品《压裂郑州本地找辩护律师的底层》讲述了生活在天然气开采地区的贫困家庭被卷入环境危机的故事。

斯泰茜·黑尼是一名护士郑州本地找辩护律师,也是一名单身母亲。她努力工作,抚养两个孩子。为了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斯泰茜将农场土地租给天然气公司。很快,大量卡车驶过她的小农场,邻近的山顶上出现了一个用栅栏围起来的钻探场地,家畜和宠物开始死亡,神秘的疾病开始折磨她的孩子。她寻求天然气公司的帮助,公司代表却坚称一切正常。

斯泰茜聘请了律师史密斯夫妇,调查水和空气中是否存在污染。史密斯夫妇爬梳了海量文件,抽丝剥茧,终于找到了被隐藏的证据。不顾既得利益者的反对,斯泰茜和史密斯夫妇顽强地在法庭上起诉,并揭露数百年来赖以生存的土地所遭受的破坏。

谁应该为黑尼一家的不幸负责?是血管中流着肮脏血液的资本家,是同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既得利益者,还是玩忽职守的政府部门?

作者伊丽莎·格里斯沃尔德以长达七年的沉浸式报道,展现了能源开发与环境保护之间的永恒矛盾,同时揭示了美国底层民众在资本与政府的缝隙间饱受倾轧的困境。

压裂的底层(选章)

[美] 伊丽莎·格里斯沃尔德曾小楚 译

那些老往我家闯的无知浑蛋听好了:我和我的孩子无家可归已经两年半,我们非常不幸,但是现在我必须处理这件事。你们的贪婪给我造成了超过35,000美元的损失,银行强制我买5,000美元的按揭保险,因此从1月1号开始,我每月要偿还的按揭贷款增加了500美元。我希望你们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心安,我还希望你们知道,这座房子的污染能致癌,所以,你们这些浑蛋窝囊废,尽管来了再来。我希望你们得癌症死掉!!!当你们在花那些卖废品换来的钱时,我希望你们想一想你们从我的孩子身上拿走了什么。

——2013年11月3日,斯泰茜·黑尼 在她那废弃的农舍门上 贴的告示

第十二章 “阿提克斯·芬奇夫妇”

约翰·史密斯40岁出头,是华盛顿县一名成功的律师,是个非常友好的、功成名就的当地人。史密斯喜欢法律和法律史,正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现代版的以公正著称的老派乡村律师。有时,郑州本地找辩护律师他也可以是个语速很快、自作聪明的家伙。史密斯出生在匹兹堡市郊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是家里四个孩子中的一个。史密斯职业生涯的头十年在匹兹堡的几家“白鞋公司” [1] 做诉讼律师,后来成为合伙人。 现在,他在塞西尔镇区居住和工作,这是一个拥有11,000人口的富裕郊区,位于和睦镇和匹兹堡之间。塞西尔是石油与天然气热潮的企业中心,史密斯则是镇上的律师。随着化石燃料行业的卷土重来,史密斯和他的史密斯-巴茨律师事务所的生意可能会越来越好。这家小小的律师事务所利润可观,每天新谈成的租约多达十宗。

郑州本地找辩护律师(郑州刑事案辩护律师)

[1] 白鞋公司:指美国社会中那些历史悠久、信誉卓著、专做大生意的专业服务机构。

史密斯-巴茨律师事务所距离山脉资源的总部一英里。山脉资源总部位于南波尔特工业园,这个工业园的部分用地从前是一个精神病院。南波尔特非常繁华,这里有高尔夫球场、健身房、“猪爸爸”烧烤、中餐和墨西哥餐外卖店,以及“斯莫克”,一家雪茄专卖店,同时也是一处休息室,为从得克萨斯、路易斯安那和阿肯色来的油气公司高管们提供服务。史密斯-巴茨律师事务所位于科技大道,贝利中心的二楼。这栋砖楼以附近的一个煤矿命名,主要出租给碳采掘业相关公司:科萨煤炭公司、柔性钢管道技术股份有限公司、ROC服务公司和盖威工程股份有限公司。

约翰·史密斯在密歇根州兰辛托马斯·M. 库利法学院上学时,曾经是班上的第一名,在那里他遇到了他的妻子肯德拉。肯德拉刚刚加入律师事务所,成为第二位姓史密斯的具名合伙人。托马斯·库利法学院在法学院中的排名不是很高,但没有人质疑史密斯灵活的头脑,以及他在研究产权相关的法律奥秘和为自己所代表的华盛顿县各小镇进行用地分区规划时做出的努力。

史密斯还创建了塞西尔镇历史协会。他非常重视华盛顿县的历史,尤其是乔治·华盛顿早年的英勇事迹。1753年,华盛顿第一次来到宾夕法尼亚州西南部,是代表英国抗议法国对这一地区土地及河流的企图。华盛顿22岁时本想大赚一笔,但是正如他在日记中所写,他的西行探险以屈辱告终。1754年,他在与法国人和美洲原住民的战斗中失败,最后在现在的华盛顿城以东58英里处的尼塞西蒂堡投降。乔治·华盛顿得到了位于塞西尔的史密斯家附近的一块地,作为服兵役的报酬。但是当华盛顿提出这块地为自己所有时,那些擅自侵占的人却拒绝搬走。华盛顿进退两难:是把这些拓荒者强行赶走,还是向刚成立的华盛顿民事诉讼法庭提起诉讼。

“这家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英雄,而那些家伙却叫他滚,”史密斯说,“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动用武力,而是遵照华盛顿县的法律,对他们提起诉讼。”这个故事也有不同的版本,有的说华盛顿放火烧了定居点,把那些人赶跑了。但史密斯更喜欢这个华盛顿打官司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华盛顿聘请了一名叫托马斯·史密斯的律师。

“他本可以请杰斐逊的,”约翰·史密斯说,“但是他没有,他雇了一个本地人。”约翰喜欢想象自己和托马斯·史密斯之间是亲戚,但他的三个孩子却经常提醒他不是。史密斯的祖上是德国和意大利移民,是20世纪初才来到这里的。他家族中的大部分人都在钢铁厂工作。史密斯是家族中第一个白领。

史密斯比大部分本地律师更了解天然气钻探的基本情况。几年来,他和肯德拉从一个说话粗鲁、嗜酒如命的西弗吉尼亚客户那里了解到不少关于传统钻井的事。这个人拥有几十口浅井。

业内人士称石油为“我发现了!”生意。而天然气只是小买卖,这意思是说不是突然之间就能获得暴利。天然气的利润缓慢而稳定,需要尽量控制成本。这导致一些公司为了节约成本而选择更便宜的安全措施,或者把工程外包给最便宜的承包商。史密斯夫妇已经了解这一行业的基本情况,因此,在2001年,当那些在车后座上放着电话簿的承租人开始在华盛顿县法院前排队等候签署土地租约时,史密斯夫妇已经准备好了。

天然气工人

抗议开采的人群

作为塞西尔镇的法务,史密斯亲眼见证了当地各小镇与油气行业的斗争。油气行业带来的交通、噪声、灰尘和路面开裂等问题已经让当地镇政府官员应接不暇。目前还没人提到塞西尔镇当地的钻探。但是,塞西尔镇和附近的鲁宾逊镇还有南费耶特镇已经在起草法令,以便在卡车和噪声到来之前加强管控。

史密斯注意了一下以得克萨斯的沃思堡为典范的城镇是如何与钻井公司共处的。他相信压裂法是好的,希望可以控制它的使用,而不是完全禁止。匹兹堡最近就已经立法禁止使用该方法。匹兹堡于2010年宣布暂缓使用压裂法,实际是在尚未开始前就禁止了压裂法。大力促成此事的是民主党市议员、做过钢铁工人的道格·希尔兹以及他的妻子布里奇特,她是一名严厉而坚定的反压裂人士,因抵制钻井而为人所熟知。当天主教堂这个该市最大的土地所有者之一,把15块墓地的天然气开采权租出去的事曝光之后,公众一片哗然,开始支持希尔兹夫妇。当约翰和肯德拉·史密斯开始冒险反抗油气行业时,是希尔兹夫妇率先称呼他们为“阿提克斯·芬奇夫妇”[2] 。

[2] 阿提克斯·芬奇是哈珀·李小说《杀死一只知更鸟》中的人物,被认为是正直律师的典范。

然而,在2011年春天,约翰·史密斯依然认为油气行业对华盛顿县有利,自从煤炭业和钢铁业萧条之后,这里人们的生活每况愈下。史密斯还相信法律可以保护宾夕法尼亚;环保部这样的机构完全可以监督钻井公司;如果各小镇有效地制定规则,也可以保护当地社区。可是,当他代表土地所有者商谈租约时,也看到人们无力保护自己的地表权。施工企业希望尽量缩短工业基础设施和住户以及溪流之间的距离,从而使自己的钻探能力最大化。华盛顿县的居民一个世纪以来一直在签署采矿租约,已经熟知如何应对建筑物置后规定和路权。“土地所有者希望最大限度地从天然气企业那里获得利润,但他们更想保护自己的不动产。”史密斯说。史密斯用自己为土地所有者商谈租约提供咨询的经验,协助起草了第一部对钻井公司进行限制的地方性法规。

在钻井公司看来,这些地方性法规轻则令人不快,重则令人烦恼。宾夕法尼亚由超过2,500个地方自治体组成,地方政府有明显的影响力。小镇有能力给钻井公司找麻烦。小镇的议会有权自行设立居民区、商业区和工业区,从而决定钻井公司的作业区域。他们对噪声和卡车做出规定,对油气行业在自己镇区的行为进行监督。这些地方性法规不仅约束了企业的活动,还给他们的经营模式带来风险。山脉资源及其竞争者们不遗余力签署租约,结果却因几个小镇的抵制而无法自由开采。仅华盛顿县一地,就有66个地方自治体,每个地方自治体都有自己的政府。

芒特普莱森特镇是这场地方争论的中心,斯泰茜的新朋友哈罗维希夫妇就住在那里,山脉资源也成功租到了当地95%的土地。2011年春天,镇政府和山脉之间的斗争变得异常激烈,史密斯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芒特普莱森特镇聘请史密斯为特别顾问,帮助起草法规,以对抗油气行业企图限制地方法规的努力。山脉则发动了一场不同寻常的写信运动,企图打动那些有望从中赚到钱的当地居民。群发邮件寄给了虚构的“缺钱巷10号张三先生和太太”。信中呼吁居民对当地官员施加压力,让天然气公司更自由地在需要的地方开采,否则将不会有天然气,而“没有天然气就意味着没有土地使用费”。

虽然史密斯原则上支持钻井,他的事务所也可以从代理土地所有者的租约中获利,但山脉资源咄咄逼人的行为让他感到不安。在史密斯看来,这种强硬手段即使不违法,也是反民主的——它违背了每年华盛顿中央大街的游行队伍所展示的拓荒精神。

千疮百孔的土地

*

就在斯泰茜在摩根敦机场演讲后不久的2011年春的一天早上,同在监护室工作的护士德布·威尔克森到史密斯-巴茨律师事务所来为一桩租约进行咨询。威尔克森想签约,但她亲眼看到了哈利身上发生的事,她想保护自己的孩子们。不签约的话也有风险:如果所有的邻居都同意钻探,她那块地就成了孤岛,而且在得不到任何酬劳和保护的情况下,可能依然不得不去应对噪声和健康损害。正是斯泰茜建议她请个律师,她听说史密斯-巴茨律师事务所的口碑不错,于是找上门来。

那天,威尔克森坐在律所的簇绒皮沙发上等待会面,沙发上披着匹兹堡企鹅队的应援毛巾。律所大厅里总是按照不同的赛季,摆上企鹅队、海盗队或者钢人队的装备,律所的员工们也经常会穿上相应的队服,这是当地的惯例。

和律师一起审阅完租约后,威尔克森问他可否帮一帮她医院的护士同事斯泰茜。她的孩子生病了,家里的牲口正在一只只死去,威尔克森说。这名年轻的律师让她等一等,然后走出了会议室。她透过玻璃窗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几分钟后,律师回来了,并把威尔克森带到了约翰·史密斯的办公室。威尔克森环顾四周,只见窗台上摆着一排史密斯孩子们十年来踢足球的照片;灰蓝色的墙壁上挂着他岳母的一幅水彩画,上面写着: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史密斯坐在办公桌后,静静地听威尔克森讲述和睦镇附近的两个农场里动物离奇死亡、一名少年砷中毒,以及最近在这家人体内检测出苯和甲苯等事。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但这不是史密斯和他的律师事务所通常接手的那类案子。他从业以来还从未接过人身伤害诉讼,他也并不急于接手此类诉讼。这类官司耗费巨大,起诉时间可能长达数年。像他们这样的小律所按小时计费,收入稳定。但人身伤害案, 律师通常只有在打赢官司,被告付清赔偿金或和解之后,才能拿到报酬。虽然他们最终可能拿到斯泰茜所得赔偿金的40%和两个孩子赔偿金的25%,但他们必须得熬上几年时间,同时还得拿出一大笔钱用于科学检测,他们要自己承担这些费用。这可能会把公司拖垮。但史密斯知道看着孩子生病的滋味。他三个孩子中最小的女儿安斯莉也得过一种奇怪的病。她3岁时曾经一吃东西就吐。经历了一次危险的误诊之后,她做了肠扭转的紧急手术。她当时差点就没命了。那是史密斯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不管这个叫斯泰茜·黑尼的女人是谁,他都想向她表达善意。因此,他给了威尔克森一张名片,让她转交给她的朋友。

*

第二天,斯泰茜在医院仔细研究了这张名片。她在机场演讲后的几个星期里,已经开始找律师了。也有律师给她打电话。自从斯泰茜把自己的事公开之后,已经不断有记者、原告律师,以及纽约和得克萨斯的反压裂人士给她打电话。她站在紫红色的厨房操作台前,做了大量详尽的笔记,但她只跟对方讲自己可以证实的事。斯泰茜喜欢自己的小圈子,只向中学朋友杰米,以及凯莉、谢莉和克里斯说说心里话。她跟妈妈也说一些,但是斯泰茜的妈妈和天底下的妈妈一样,总是不太会说话,不能给她安慰,反而常常惹她生气。

斯泰茜正在考虑埃琳·布罗克维奇的律师事务所。布罗克维奇原本是一名失业的单身母亲,后来成了著名的环保斗士。 [3] 她接下了太平洋煤气与电力公司的案子,该公司在天然气压缩机站使用的六价铬被证明对附近的居民有害。布罗克维奇不是律师,但是她在加利福尼亚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斯泰茜最终决定就近找个律师,这样他就能开车到农场来看看哈利的病情,以及周围遍布的钻井和管道。她和贝丝·沃尔斯还约好,无论发生什么事,两人都要请同一个律师。

[3] 埃琳·布罗克维奇的经历曾被拍成电影《永不妥协》,在影片中饰演埃琳的是茱莉娅·罗伯茨。

哈利的病情不见好转,斯泰茜在担心儿子的同时,也在考虑下一步行动。两周后,她给约翰·史密斯的办公室打电话,是史密斯接的。他开了免提,和另一位高级合伙人一起听斯泰茜讲述布茨两个宝宝的夭折和哈利已经一年半没去上学的事。

不管是否有科学依据或者足够的证据证明斯泰茜所说的话,约翰都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他问是否可以见上一面,斯泰茜同意了。他挂了电话,到隔壁找妻子肯德拉。肯德拉办公室墙上贴着她十年来收到的情人节卡片。他复述了一遍自己听到的事,问肯德拉怎么看:生病的孩子、黑色的井水、显示他们体内有苯和甲苯的检测报告。

肯德拉问约翰,这家人住的地方离井场有多远。

约翰不太肯定,但是斯泰茜告诉他大约有1,500英尺。

如果说接触的话,这个距离也太远了,肯德拉说。

水污染

肯德拉·史密斯不是本地人。她的家距离普林斯顿大约20分钟车程。她参加过新泽西小姐的竞选,并进了决赛。肯德拉今年41岁,身高五英尺多一点,体重100磅。她喜欢可口可乐和小包的蔬菜干,虽然中学和大学时期曾是一名足球明星,但她并不因大脑居住在这样的身体里而感到烦恼。她参加新泽西小姐的竞选是为了获得奖学金,而不是因为在意自己的容貌。她的聪明头脑显然来源于父母双方:她的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一位拥有哥伦比亚大学数学硕士学位的艺术家。肯德拉妈妈的教育理念是“不要在经济上依赖男人”。在成为律师之前,她的志向是当一名监狱看守。

当律师的头几年里,在她搬去西部和约翰·史密斯结婚以前,肯德拉在新泽西为涉嫌有组织犯罪的人做刑事辩护。现在她在帮《财富》500强企业应对自称受到化学品危害的工人的索赔。她的工作是破坏上诉案。

“为了生计把别人打败,并不总是感觉很好。”她说。虽然她在匹兹堡另一家律师事务所得到了合伙人的职位,但是那家律所的待遇令人失望,于是她来到丈夫的律所工作。肯德拉和丈夫观点一致,对人身伤害案没有什么兴趣。她不是担心打输官司,而是知道这群公司辩护律师有多冷酷。而且她和约翰两人都是全职,奔波于教堂、学校和足球训练之间已经够他们忙活了,她不想让自己这个五口之家的生活变得更加复杂。但她也想到安斯莉生病时自己感到多么无力,所以她愿意协助调查。

接下来那个星期,就在他们准备和斯泰茜见面的那天,约翰刚好有别的事缠身。因此午饭后,肯德拉自己开车去了和睦镇。这种情况实在非常罕见。去和潜在客户见面的,往往是魅力四射、几乎可以算是当地人的约翰。而外表强硬的肯德拉是那个为打赢官司而熬夜收集证据直到凌晨的人。他们俩从未在一件案子中合作过。

肯德拉决定带上年轻的男律师克里斯·罗杰斯。她知道和睦镇和繁荣镇周边都是贫穷的乡下,是阿巴拉契亚山脉起始的地方,又是边境,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贫穷的阿巴拉契亚

肯德拉开着她的白色凯迪拉克凯雷德轿车,沿着79号州际公路向南。她告诉罗杰斯走访工地现场应该注意看什么。肯德拉经常探访铁路公司,因为她帮企业打过许多宗工伤索赔案。在工地上,违规行为像明火一样明显。但在人家家里,倒是更难发现问题。肯德拉在隆派恩镇下了高速。他们经过一个卡车停靠点,看到一群年轻的钻井工人正坐在停车场崭新的野餐桌前,一边吸烟一边吃赛百味三明治。肯德拉把车子开上陡峭的麦克亚当斯路,随即经过了写着“井区车辆限速15英里/小时”的标志。当看到左侧一块白底黑字的路牌时,肯德拉惊呆了。这是一座有着轮胎秋千和蹦床的漂亮房子。斯泰茜正站在门廊等他们。

肯德拉·史密斯和年轻律师走过院子里的三轮车,走上门廊的台阶,上面缠绕的凌霄花一直伸到了厨房门口。肯德拉一路上认真记下看到的细节,这是她的习惯。斯泰茜·黑尼看起来很疲倦,皮肤惨白,有着深深的黑眼圈。在同为职业母亲的肯德拉看来,这也不算是太不正常。

斯泰茜带他们经过洗衣间来到厨房,厨房的餐桌上堆着她的文件。她给客人拿了两瓶水,是她从沃尔玛买的。透过敞开的房门,肯德拉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穿睡衣的男孩弯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她觉得走进别人看电视的房间有点不太礼貌,于是就从餐桌这里向他打招呼。她看着男孩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缓慢得就像一个80岁的老人。无须妈妈督促,男孩便拖着步子走进厨房和肯德拉握手。

他被教育得很好,肯德拉想。她希望自己的大儿子、比哈利小1岁的达科塔也能做到这样。离近了看,哈利看上去非常消瘦:眼窝深陷,脸色和母亲的一样灰白。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可能仅仅因为住在井场附近就这样。她还没有看到马路对面那道很高的绿色围墙,但从她的了解来看,这么远的距离不太可能让这屋里的任何人生病。

斯泰茜打开一本绿色的三孔活页夹,向肯德拉介绍了过去18个月里哈利病情的发展,他尿液中偏高的砷含量,以及她与医院实验室的负责人花了两个月时间做的吸入物检测报告。斯泰茜已经学会了看这些报告,她指出:苯酚和马尿酸的水平表明他们三个人都接触了苯和甲苯。

斯泰茜的聪明令肯德拉感到惊讶。这名护士自学了很多专业知识。即便哈利的情况有些不对劲,肯德拉还是怀疑这是否和附近的井场有关。她快速翻看了一下水质检测报告,发现除了锰的浓度有些高,其他的指标基本正常。有些检测报告上没有正常值。非常熟悉这类材料的肯德拉想知道公司是否只提供了这些不完整的检测报告。

肯德拉问斯泰茜是否还有其他的检测报告。没有。应该有吗?斯泰茜问。肯德拉深深吸了一口气,试试能否闻到斯泰茜在电话里说的那种臭鸡蛋味——斯泰茜还说了头疼、怠惰、健忘、恶心、流鼻血、腹泻,以及嘴里一股奇怪的金属味。肯德拉坦率地告诉斯泰茜,自己什么也没闻到。

她解释说,自己的工作就是从另一面考虑这类化学品伤害案。如果她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证明出现了问题,她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斯泰茜。斯泰茜很看重肯德拉的坦率。她喜欢这个身材小巧的直爽女人,无论斯泰茜说什么,给她看什么,她都不会焦虑不安。

贝丝·沃尔斯来了,怒气冲冲地穿过厨房门。斯泰茜想先单独和律师谈一谈。她知道贝丝会接受不了,但她担心贝丝嘴快,她如果提到中毒和“坤”的事,可能会破坏她们的案子的可信度。

贝丝喘着粗气,满脸通红。肯德拉纳闷现在还是早春,她怎么会晒得这么厉害。贝丝在餐桌前坐下,她把自己的文件夹也带来了。她向肯德拉讲述了类似的问题,并向她解释家里的饮用水如何出了问题。沃尔斯家地下室里有个装置,可以在泉水和井水之间切换水源。泉水源自山下。相比井水,沃尔斯一家更喜欢喝泉水。

对于一直喝自来水的东海岸居民肯德拉来说,泉水和井水的区别闻所未闻。泉水的味道更加清新,流速也更快,贝丝说。自从井水逐渐干涸,泉水也只剩下“涓涓细流”,山脉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和隔壁黑尼家一样的5,100加仑的“水牛”,贝丝说。山脉给贝丝寄了一封信,承认附近废料池的施工可能导致流向他们家的泉水减少,但他们坚持说水质不会受到影响。即便如此,山脉还是花钱给沃尔斯家挖了一口新井。但那口井也不行,贝丝说,检测报告说水里面都是大肠杆菌。接着,在一月份,贝丝夫妇和劳拉·罗斯米塞尔以及卡拉·萨茨科夫斯基见了面。被告知没什么好担心的,并且将撤走她家的“水牛”之后, 贝丝不再担心了,她觉得自己上当了。

废料池

贝丝给山脉、环保部、渔船委员会、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国家应急中心、环保局24小时热线、华盛顿的当地报社,以及她贴在黑色冰箱上的任何其他号码都打过电话。一旦闻到可疑的气味,或者路面开裂,她会立刻拿起电话,也因此给自己赢得了“不好相处”的名声。贝丝打了如此之多的投诉电话,以至于一名山脉员工在公司内部称呼她为“反工业分子”。

肯德拉听两个女人讲了四个小时。她和同事起身离开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斯泰茜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的车从长满草的车道上倒出去。然后,她和贝丝回到厨房餐桌旁,商量是否让史密斯夫妇接手她们的案子。斯泰茜对此非常肯定。

“我觉得他们是上帝派来的。”她说。

贝丝还有一个疑问。“那些家伙一个个都很务实,”她说,“如果他们这么务实,能做个好律师吗?”

肯德拉想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经过井场看一下。SUV爬坡经过贝丝家的房屋时,肯德拉突然看到马路对面山顶上围着的高高的绿色围墙。围墙四周发白的草在绿色山坡的衬托下显得发黄,但枯死的草并不能说明什么。除了石子路和用作保安亭的白色拖车之外,没什么可看的。肯德拉加大油门向前开去,她注意到麦克亚当斯路比她想象得要陡。也许她低估了接触到危险品的可能性。她的脑海中常常出现这类场景。现在她要重新思考一下。如果山势很陡,那么地表径流就可能比她估计的流得更远,流速也更快。

他们开车经过耶格尔的农场,那里立着一块黄色蓝边的牌子,上面写着“宾夕法尼亚牛肉质量保证项目认证生产商”。车子经过隆派恩镇的卡车停靠点后,驶入79号州际公路,继续向北开去。驶离了曲曲折折的公路后,肯德拉问年轻的同事是否觉得嘴里有股怪味。他说没有,但肯德拉觉得有。在接下来两天里,这股金属味像薄膜一样粘在她的舌头上。无论她和约翰是否会接这个案子,肯德拉都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斯泰茜和贝丝。这么做对她们不利。肯德拉更喜欢在掌握确切事实的基础上和客户打交道。然而这次出访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正在改变她对于是否接下斯泰茜和贝丝案子的想法。如果真的是工业生产导致哈利患病,肯德拉认为,她和约翰很有可能查出原因。

肯德拉来访之后又过了几日,是2011年的母亲节,这天斯泰茜带着孩子们到附近华盛顿的克雷巴洛餐馆,和母亲以及妹妹一起共进午餐。回家途中,翻过耶格尔农场附近的山脊时,从废料池飘来一股恶臭。臭味之浓,仿佛直接冲到了他们的脸上。斯泰茜在笔记本里记下这件事,并在旁边加了星号:*尾矿坝发出的气味太难闻了,前所未有。*

废料池

第二天是星期一,孩子们从学校回到家时,臭味依旧很浓。到了傍晚,三人都感到头痛,佩奇开始流鼻血。然而星期二醒来时,斯泰茜认为臭味已经消散了。当天下午,斯泰茜让凯莉过来帮她整理要提交给约翰和肯德拉·史密斯的文件。虽然斯泰茜心里已经认定了这对律师夫妇,但尚未正式聘请他们,而且她想把所有情况都告诉她的密友凯莉。下午三点,斯泰茜和凯莉正在翻阅活页夹,哈利从公交车站回来了。他的眼睛、鼻子和喉咙都火辣辣的疼。他躺在客厅的地毯上, 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斯泰茜想叫醒他去上里克·贝克的吉他课,但哈利还是昏昏欲睡。斯泰茜总算把他哄上楼到床上去睡。不到几分钟,哈利又睡着了。那天下午,斯泰茜开车带凯莉四处转了转。凯莉已经听了很多关于他们生活的环境,还有呼吸的空气的事——但却从未亲眼见过。她们驶往繁荣镇和安纳瓦那渔猎俱乐部,经过曲折而偏僻的小路,来到一个可以俯瞰周围乡村的小山顶。在这里,斯泰茜发现除了已知的五个井场,她们家周围又多了三个新井场。

斯泰茜和凯莉回来时,哈利还在睡。她们把佩奇带到贾斯塔布里兹,去贝丝和约翰家骑马。在牧场平房后面的驯马场,佩奇啧啧赞叹着自己最喜欢的那匹骟马“拿钱就跑”。她从2岁起就骑“钱”。现在佩奇差不多12岁了,已经可以自己给“钱”套上马鞍,绕着驯马场转了。斯泰茜喜欢看佩奇骑马,她一直都很喜欢马。让佩奇有机会骑马是她努力成为一个好母亲的一种方式。她想为佩奇把“钱”买下来,贝丝也在考虑这件事。但是她不知道斯泰茜如何负担养马的钱。贝丝、斯泰茜和凯莉靠在木栅栏上,看着佩奇骑马,直到太阳从橡树林后面落下去。暮色中,春天的大地很快变凉,凯莉和斯泰茜喊佩奇进屋,她们准备下山回家了。

离开贝丝的牧场后,凯莉问斯泰茜那股难闻的气味是什么。但斯泰茜什么也没闻到。环保局的调查员特洛伊·乔丹曾经对斯泰茜解释说,接触硫化氢等有毒物质之后情况恶化的一个征兆,就是再也无法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能够闻出硫化氢的气味,说明身体的第一道防线在起作用。而当身体无法发挥这个作用时,表明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嗅觉疲劳。这种现象本身无须担忧,但是在吸入物有毒的情况下,嗅觉疲劳使他们面临更大的危险,因为斯泰茜和孩子们将无法判断什么时候必须离开。回到家后,斯泰茜发现哈利还在睡。凯莉想带斯泰茜和孩子们到她家去,但斯泰茜不想吵醒哈利。这夜她又无法入睡,努力想着他们一家可以搬去哪里。

第二天早上,斯泰茜把已经睡了15个半小时的哈利晃醒,让他去上学。哈利已经无心读书,但她必须让他离开这个笼罩着浓重化学气味的农场。在医院里,斯泰茜找到胸腔科的专家科林纳医生,他曾帮斯泰茜解读全家人检测结果中的各项危险指标。现在每当有类似症状的病人来到急诊室时,医院工作人员都会让他们填写调查问卷,了解病人住的地方离油气井有多远。斯泰茜告诉科林纳医生凯莉到她家去的事。她们两人都是科林纳医生认识和信任的人。凯莉闻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味,但是自己和孩子们却一点也闻不出来,斯泰茜说。那天晚上回到家后,斯泰茜觉得头痛欲裂。她担心这就是她和贝丝都知道的细菌性腐败的产物——硫化氢。

离开那座房子,科林纳医生告诉她。闻不出硫化氢,说明斯泰茜已经出现环保局警告过的嗅觉疲劳,科林纳医生解释说。你必须接上孩子,立刻离开那里。

当天晚上,斯泰茜带着两个孩子回到父母家,准备暂住几天,考虑接下来怎么办。哈利睡在谢莉原来住的那个房间的屋檐下,佩奇睡在一张窄窄的折叠床上,斯泰茜则睡在自己儿时的床上。41岁了,还得回到那张她17岁时便想永远逃离的床,这让她感到郁闷。第二天是5月12日,她给史密斯夫妇打电话,正式聘请了他们。斯泰茜在笔记本上匆匆记下他们的收费:或有事项33%,开庭审理40%。

山上井场的气味依然令人窒息。5月13日,山脉的员工开始互发邮件,试图弄清问题的根源。耶格尔农场上的大池塘是尾矿坝,华盛顿县其他井场的压裂液都由卡车运到那里。工人们怀疑问题出在其中某个井场排放的有毒液体。

压裂开采

压裂污染

“脏东西绝对来自卡罗尔·贝克 [4] 。”一名工人写道,他把这些液体称为“恶魔之水”。由于不知如何处理,他建议直接把它们用作压裂液,注入地下。

[4] 卡罗尔·贝克:山脉资源在华盛顿县的一个井场的名字。

5月16日,在老妈和老爹家住了四个晚上之后,哈利的情况依然没有好转。那天早上,斯泰茜带他去看福克斯医生。这是六个星期以来第三次在哈利体内检测出链球菌。这名儿科医生告诉斯泰茜,哈利再接触污染物将会很危险。带他离开房子30天,医生跟斯泰茜说。甚至不要让他乘车经过尾矿坝,也不要让他在井场半径10英里的范围内逗留。和睦镇还是太近了。

斯泰茜把哈利送到“84”小镇克里斯那里,自己和佩奇则继续住在和睦镇的父母家里。斯泰茜奔波于男朋友家、父母家、医生诊所、学校和农场之间,她每天开车的时间多了四个小时,平均每月要花200美元的汽油费。她几乎每晚都把哈利送到“84”小镇的克里斯家,然后开车回和睦镇的父母家,和佩奇一起睡。他们觉得自己像难民似的。我把自己搞得非常狼狈,斯泰茜在日记中写道,但是如果能让孩子们恢复健康,那么这一切就是值得的。然而,哈利的身体依然没有好转。

“我们家已经变成了一个价值28万美元的猫舍。”斯泰茜告诉我。她只有在喂动物和洗衣服时才回到自己的农场,这样做是为了节省父母家本就少得可怜的水。她已经摸索出一套程序。她把车开上私家车道停好,然后抓起后座上的塑料洗衣篮,快速跨上门廊的台阶,从后门进入屋里,穿过厨房来到洗衣间,把一堆衣服塞进洗衣机。三只饿得嗷嗷叫的猫不停地纠缠她,她一手赶猫,一手倒猫粮,再把瓶装水倒进它们的盘子里。接着穿上胶靴,跑到牲口棚那里,打开连接在“水牛”上的软管的水龙头,给用作山羊饮水槽的婴儿游泳池注满水,把饲料舀进饲料桶,再到兔棚那里喂兔子,到马场那里喂马,最后是驴子鲍勃,然后飞奔回屋,把湿衣服放进烘干机,再跑回车上。在开车途中,她给朋友和认识的几个专家打电话,希望弄明白最新出现的症状,同时努力保障每天的后勤补给。

“人们问我为什么不干脆搬走,但是我能去哪呢?”一天晚上,她一边开车一边在电话里对我说。那些不住在和睦镇的人会提到这个关键问题。他们通常更为富有,不能理解无法承担额外房租的困难,也感受不到我们对自己土地的感情。“我负担不起另一套房子的按揭贷款,如果我拖欠了这套房子的贷款,我们就会失去它。”她说。

斯泰茜知道他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这种进退两难之中,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天,斯泰茜下班后直接回到家里,快速把好几个月用的生活用品装到车上,然后开车回到父母家。

和睦镇出了件可怕的事:那个犯下多项环境罪的前消防队队长罗伯特·艾伦·希普曼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他17岁的继女萨万娜·亨嫩在几天前自杀了。金发的萨万娜·亨嫩是西格林中学一名很受欢迎的初中生。西格林中学就在华盛顿县的隔壁。萨万娜是个虔诚的女孩,曾经在儿童圣经事工的本地分会工作。一年后,当希普曼最终受审时,法官法利·图斯曼判他缓刑,罚款了事。环保部以前从未强制实行过这类法律。继女的自杀对他来说已经是惩罚了。

那样一个女孩怎么可能会开枪自杀?斯泰茜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想。然而这些日子,和睦镇周围的自杀事件越来越多。随着天然气热潮的到来,滥用阿片类药物的现象在华盛顿县也越来越严重。有人说是外来的天然气工人把毒品带到了这里。虽然这么说可能没错,但斯泰茜知道,在气井工人到来之前,处方类止痛药的滥用已经变得越来越严重。她担心和睦镇孩子们的未来。成长于钢铁厂倒闭的阴影中已经够艰难了,但是这个新的时代似乎更加糟糕。至少钢铁厂的倒闭是大家一同承受的,而这次的天然气热潮却要把他们分开:一些像萨万娜这样的孩子一夜暴富,而像哈利这样的孩子却在受苦。

虽然斯泰茜希望不用离开太久,但她还是带走了尽可能多的东西。那些柔软的东西则被全部留下——沙发、靠垫、哈利的躺椅,以及所有洗不了的东西——她担心海绵和织物会锁住有害气体。她最后不得不承认风倍清一点用处也没有。它只是掩盖了臭味,让他们闻不着而已。

选自《压裂的底层》,新经典·琥珀|文汇出版社,2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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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格里斯沃尔德(Eliza Griswold),1973年生,《纽约客》顶级撰稿人。1995年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2019年凭借《压裂的底层》获得美国纪实最高荣誉普利策非虚构奖。曾获J. 安东尼·卢卡斯图书奖、美国笔会诗歌翻译奖、罗马奖。目前与丈夫以及儿子住在纽约,是纽约大学的驻校作家。

|译者简介:曾小楚,自由译者,翻译方向为人文社科、历史、文学。已翻译的作品有《娜塔莎之舞》《明治天皇》《坂本龙马与明治维新》等。

题文配图由出版社提供

策划:杜绿绿丨排版: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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