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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今天是法官和检察官,但你们的子孙不一定是。如果没有法律和制度的保障的话,你们的子孙也可能被冤枉,也可能徘徊在死刑的边缘。”
这是2013年3月26日,张高平、张辉叔侄再审宣判无罪时,张高平对庭审法官说的话。
这名黝黑的安徽汉子被陷害入狱10年,为河南鹤壁律师事务所了讨回一个公道,只有初中文化的他努力钻研刑法,自学DNA知识,10年来他所写的申诉书足足可以装满一个麻袋。
张高平叔侄到底是被谁陷害的,而制造冤案的人又会有怎样的结局河南鹤壁律师事务所?
“女神探”接手命案
2003年5月19日,杭州市西湖区东穆坞村路边的溪沟内发现了一具衣衫不整的女尸。
尸检结果显示被害人生前曾受到侵犯,法医在被害人指甲缝里取得了疑似凶手的DNA残留。
杭州警方火速展开了调查,负责此案的是杭州公安刑侦支队有名的“女神探”聂海芬。
女性受害人被奸杀惨死,这让身为女警的聂海芬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凶手,严惩不贷!
通过调查,聂海芬很快确定了女子身份并通知了她的家属,在女子家属口中,聂海芬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在该女子遇害前的5月18日晚,她曾搭乘一辆货车从安徽前往杭州,本来说好到达之后就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但是没想到却就此失联,家属去询问货车司机,但司机却说女子早在19日凌晨就已经下车了。
女性特有的直觉告诉聂海芬,这起案件中的货车的司机有着重大嫌疑,于是她马上对该货车的驾驶人员展开了调查。
经调查,受害女子搭乘的货车驾驶者是叔侄二人,叔叔名叫张高平,38岁,初中文化,货运生意已经做了十几年。
后来由于一个人跑长途太累,就带上了自己的侄子张辉,张辉今年27岁,小学文化,跟着叔叔张高平跑长途已经一年多了。
在查阅张辉资料的时候,聂海芬突然发现,张辉之前有过前科坐过牢。
原来在2000年,张辉曾经因为寻衅滋事罪被判入狱一年六个月,这条背景更加坚定了聂海芬的猜测。
于是在案发3日后的5月22日,杭州西湖刑警大队对张高平、张辉叔侄进行了刑事拘留。
张高平叔侄本来以为警方找他们只是为了配合调查,但没想到一进到看守所里,警方就对他俩展开了高强度的审讯。
张高平叔侄这才明白,原来警方认为他俩就是奸杀案的凶手。
张高平大呼冤枉,自己去年刚刚迎娶了二婚妻子,现在妻子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自己的侄子也马上要和未婚妻结婚。
他俩绝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张高平对办案人员说道河南鹤壁律师事务所:“别说我强奸杀人,我就是对那女孩有一点想法,我都会认罪!”
西湖警方“高压审讯”
但西湖警方根本不听张高平的解释,为了让他认罪,西湖警方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他们不让张高平吃饭,必须扎着马步进行审讯,张高平坚持不住瘫在地上时,审讯人员就过来揪着他的头发跟手铐把他提起来,并用拖把棍狠戳他的脚。
张高平疼的嗷嗷直叫,审讯人员就跟看猴一样在一旁哈哈大笑。
后来他们看张高平实在站不起来,就干脆把他按倒在地上,脚朝天,嘴巴拿胶带封住,用矿泉水往鼻子里灌,就这样张高平还是咬牙不认罪。
到最后办案人员直接动手呼巴掌,拿烟头烫,残酷的审讯持续了整整7天,张高平实在坚持不住,只得承认自己跟侄子见色起意,强奸了搭车女子,随后又用锤子将她敲死。
见张高平认罪,审讯人员这才满意地将他押回看守所,但可笑的是,受害女子真正的死因,其实是窒息。
在看守所里,张高平见到了同样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侄子张辉,叔侄俩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言。
但叔侄两人的噩梦并未就此结束,因为西湖警方特意把他俩安排在了袁连芳的牢房。
袁连芳是西湖警方的“狱侦耳目”,刑侦耳目可以理解为是警方为了破案在犯人中间安插的“线人”。
他们也是罪犯,但是罪行较轻或者有强烈的立功意愿,负责在狱中帮助警方收集、探听其他罪犯的犯罪事实。
在张高平叔侄被关进看守所的第一天,袁连芳就凑了过来,语气十分温和地询问他俩是不是奸杀犯。
在张高平叔侄俩否认后,袁连芳突然变脸,他指使着另外两名囚犯对着叔侄俩就是一顿毒打。
袁连芳恶狠狠地对他俩说:“你俩态度好点,别在这给我装,老老实实认罪,要不然老子弄死你俩。”
从那之后叔侄俩每次提审,回去之后都要向袁连芳汇报,令张高平吃惊的是,他在审讯时说了什么袁连芳都知道。
每次他在审讯时翻供,回到牢房之后袁连芳都会对他进行毒打,到最后袁连芳甚至亲自写了一份口供交给他俩,让他俩照着抄写。
张高平拿过来一看,口供里面的很多细节作为当事人的自己都不知道。
袁连芳耐心地给他俩讲解口供的内容,有些地方怕他俩看不明白,还“贴心”地画了图纸。
张高平绝望了,他知道这是西湖警方借袁连芳之手来胁迫他认罪,他们一介农民,无权无势,怎么能斗得过这些人呢?
无奈之下,张高平跟张辉只能选择妥协,他们按袁连芳的意思抄录了口供,认下了这起奸杀案。
而西湖警方就凭着这两份口供,将5.19奸杀案在DNA都不匹配的情况下结案。
“证据确凿”叔侄蒙冤
张辉被捕之后,他的未婚妻随即离他而去,而张高平的妻子小琴则始终相信张高平是无辜的。
她拖着有孕之身第一时间与张高平的大哥张高发赶往杭州。
在公安局里,她哭着向西湖区公安局局长下跪求情:“我们老家思想特别保守,叔侄俩同时强奸女人,这是想都不会想到的事,他们一定是被冤枉的!”
但局长却说凡事都要讲“证据”,这起案件“证据确凿”,而且张高平叔侄已经“认罪”了,剩下的就看法院怎么判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2004年4月21日,法院一审被判处张辉死刑,张高平被判无期。
而他俩有罪判决中的26条证据,全部都是间接旁证。
更令人气愤的是,袁连芳甚至亲自出庭作证,说在看守所里,张辉告诉他自己曾经奸杀了一名女子。
叔侄俩不服判决,提出上诉,半年之后省高院改判张辉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张高平有期徒刑15年,随后二人被分别移送到新疆的两所监狱服刑。
丈夫被判刑后,小琴每天以泪洗面,这时计生办找到了她,告知由于张高平跟前妻育有两个孩子。
她现在怀孕办不了准生证,小琴无奈,只能跟着计生办去做了引产手术。
从医院出来后,背负着巨大精神压力的小琴去狱中跟张高平办理了离婚手续。
并把自己身上仅剩的100元钱,交给了张高平,这个温馨的家庭,就这么毁掉了。
服刑期间,倔强的张高平咬紧牙关,一直在为自己申诉。
只有初中文化的他在狱中每天收看电视与杂志,收集冤假错案的报道,积极学习刑法,并开始钻研DNA知识。
他写的申诉材料,足足可以装满一整个麻袋,在这期间,哪怕遇到减刑的机会,张高平也全部拒绝,他坚持不认罪、不减刑。
他要为自己,为侄子讨回一个公道,除了无罪释放,他不接受任何减刑。
张辉则走了一条跟叔叔不同的路,他还年轻,他坚信只有想办法出去才有机会为自己翻案,
所以张辉在狱中努力表现,积极劳动,他的刑期由死缓改成了无期,又由无期减到了19年。
而在监狱之外,张高发也从未停止过为弟弟和儿子申诉的脚步,他抱着绝望的心态四处求人,寻找愿意为他提供帮助的人。
“警界之花”“狱中传奇”
将两个清白之身的人送进监狱,这起案件中的两个关键人物聂海芬与袁连芳,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5.19奸杀案后”,聂海芬名声大噪,甚至还获得了全国“三八”红旗手的称号。
2000年—2005年,由她主管的重特大案件高达350起,准确率号称100%。
她还被杭州警校聘为兼职教官,将自己的审案经验编撰成教材,传授给立志成为警察的莘莘学子。
2006年4月13,CCTV12《第一线》的神探系列栏目推出了新的一期报道——无懈可击聂海芬。
讲述的就是2003年她参与侦破“5.19奸杀案”的过程,面对镜头,聂海芬声情并茂地讲述西湖警方是如何通过“突审”。
让“惊魂未定”的张氏叔侄交代“犯罪事实”,自己又是怎么在DNA不匹配的情况下,用其他“细节”入手。
从而掌握了“无懈可击”的证据给予叔侄二人定罪。
而袁连芳则成了狱中的一个“传奇”,他数次协助公安机关侦破案件,除了为“5.19奸杀案”出庭作证,他还在“河南鹤壁灭门案”的审理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后来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袁连芳被多次调派外地协助办案,他也由此获得了多次减刑机会,最后在2004年提前出狱。
牢中申诉,艰难平反
2008年,张辉与张高平在狱中看到了一本杂志,上面报道了河南鹤壁市一起灭门血案的罪犯马廷新被无罪释放。
杂志中提到马廷新当时的认罪报告是由同监室的牢头袁连芳写完后,通过暴力逼迫的手段让他抄写下来的,同时杂志还附上袁连芳的照片。
叔侄俩震惊地发现,这名牢头“袁连芳”,就是当初协助西湖警方对他们叔侄逼供的“袁连芳”。
于是张辉就把这一页杂志撕了下来,寄给了父亲张高发。
张高发马上找到了“鹤壁灭门案”的代理律师朱明勇,朱明勇在了解了叔侄俩的冤屈后,决定帮助他俩洗脱冤屈。
“鹤壁灭门案”的报道也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新疆石河子市检察院的张飚检察官,由于张高平是监狱里出了名的“刺头”,天天喊着自己无罪。
所以张飚对张高平的案件也产生了兴趣,他在仔细研究了“5.19奸杀案”后发现。
此案疑点众多,有着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他向上级反映了多次,却始终没有得到反馈。
2008年夏天,张飚来到监狱视察,张高平再次向他申诉,并把“鹤壁灭门案”的报道拿给张飚看。
张飚马上去公安系统进行核实,发现满足“杭州籍、男性、有犯罪记录、袁连芳”等几个条件的只有一人。
也就是说,对“鹤壁灭门案”进行逼供、诱供的袁连芳,跟在“5.19奸杀案”出庭作证的袁连芳,为同一个人。
于是张飚将张高平的申诉材料跟检察机关的调查笔录、案件疑点等材料,多次寄往浙江。
终于,2011年,在朱明勇和张飚的共同努力下,浙江省政法委宣布复查该案,由浙江高院立案重审。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复审一开始就获得了重大进展。
“5.19奸杀案”中遇害女子指甲缝里的DNA找到了匹配的对象——早在2005年就被执行死刑的另一起杭州强奸杀人案凶手勾海峰。
可笑的是,这起案件的侦办者,也是“女神探”聂海芬。
随着复审的推进,越来越多的新证据出现,旧的证据被陆续推翻。
2013年3月26日,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了再审,并改判张氏叔侄二人无罪,当庭释放。
此时距离张高平、张辉被冤入狱,已经过去了3596天。
法庭宣判后,张高平对法官说道:“你们今天是法官和检察官,但你们的子孙不一定是。如果没有法律和制度的保障的话,你们的子孙也可以被冤枉,也可能徘徊在死刑的边缘。”
说完他看了看旁边已经哭成泪人的张辉,嘱咐道:“站直了,别哭!”
张高平叔侄俩出狱之后,家人直接组成车队,开车到杭州迎接他们回到歙县老家,到了村口的时候,村里男女老少都出来迎接。
从村口到回家的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张家连开三天宴席招待宾客,爆竹跟烟花也跟着放了三天。
村里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比过年还热闹,殊不知对于张高平叔侄来说,自由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过年!
“办错案”的成本
叔侄俩虽然已经无罪释放,但是后续工作还在要继续。
2013年4月,浙江省政法委成立调查组,彻查聂海芬等在该案中涉及逼供、诱供的涉案人员。
2013年5月,张氏叔侄向浙江省高院申请国家赔偿,这十年的冤屈,需要一个交代。
但随着案件热度下降,虽然张氏叔侄的国家赔偿已经尘埃落定,但是这起冤假错案的责任追究却一直都没有结果。
浙江省公安厅只是在叔侄俩人出狱之后,在官方网站与微博上进行了道歉,关于聂海芬的追责声音持续了多年。
但截止到2016年,他依然在公安系统正常上班,而袁连芳在出狱之后,更是没有受到一丝牵连。
目前我国对于出现的冤假错案情况,虽然有着愈发健全的纠错体系与重审程序。
但是对于制造了冤假错案人员的追责却没有完备的制度,大部分追责都是由案情所在地的上级主管部门“自查自纠”,或许我国的司法体制需要更进一步的改革。
避免再次出现“5.19奸杀案”这样的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一名涉案人员受到了惩罚的情况。
正是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模糊责任的行为,使得办错案的“成本”一直很低,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诬告者抵罪反坐。”
你诬告了别人,自己也要受到牵连,现代法律也存在“诬告陷害罪”,或许只有强硬的惩治手段进行威慑,才能进一步降低冤案的出现,彻底杜绝逼供、诱供等行为的出现。
希望我们的司法机制越来越好,也希望我们的法律能让公平看得见、摸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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